cuisine中文翻译

你问我cuisine怎么翻译?

这问题,真是一言难尽。你要是图省事,字典会告诉你,是菜肴,是烹饪,甚至有时候是菜系。但你摸着良心说,这些词儿,真的够吗?

差得远了。

我们先掰扯掰扯这几个“标准答案”。

菜肴(càiyáo),太单薄了。它指向的是一个具体的结果,一盘菜。你妈给你做的西红柿炒鸡蛋,是菜肴。楼下馆子里的鱼香肉丝,也是菜肴。可法国大餐,你能只用“菜肴”两个字就打发了吗?那背后一整套的逻辑、美学、传承,全被这两个字给削平成了一个扁平的、端上桌的东西。这就像指着一幅伦勃朗的画说,“哦,这是颜料”。对,但也不对。完全没说到点子上。

然后是烹饪(pēngrèn)。这个词,重心在“动作”上。它描述的是一个过程,一种技术。切、炒、炖、烤,这些是烹饪。一个厨师在后厨满头大汗、颠勺耍锅,那是在进行烹饪。但cuisine的内涵,远不止于厨房里的那点事儿。它包含了食材的选择哲学,调味的组合规律,甚至是用餐的仪式感。烹饪是“术”,而cuisine,它更接近于“道”。

最后,菜系(càixì)。这个词,总算摸到点边了。川菜、粤菜、鲁菜、淮扬菜……我们说“八大菜系”,这个“菜系”就很有cuisine的那个“系统性”的味道了。它承认了这是一套有完整理论、有地域特色、有师承流派的体系。但问题又来了,菜系这个词,中国本位主义太强了。你说“法国菜系”,听着还行。那“地中海菜系”呢?就有点别扭。你说“加州菜系”?更怪了。仿佛任何外来的饮食文化,都得先削足适履,塞进我们“菜系”这个框框里才算有了名分。而且,菜系这个词,总带着点官方、教科书式的刻板,少了一点活色生香的烟火气。

那么,cuisine到底是个什么鬼?

我觉得,要理解这个词,你得把它放到一个场景里去感受。

想象一下。你在普罗旺斯的一个小镇,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,空气里飘着迷迭香和橄榄油的味道。你坐的馆子,用的都是本地当季的番茄、节瓜,配上旁边山谷里产的山羊奶酪,再来一杯本地酒庄酿的桃红葡萄酒。这,就是Provencal cuisine。它不是指某一道特定的菜,而是这一整套由阳光、土地、物产和当地人悠闲的生活态度共同孕育出来的饮食风格。

这个词儿,它有根。深深扎在了一片土地的历史、气候、物产里。我们爱说一个词,叫风土(terroir),本来是说葡萄酒的,但用来理解cuisine,再恰当不过。一片土地能长出什么样的东西,就决定了当地人餐桌上有什么。法国诺曼底地区,多的是奶油、苹果和海鲜,所以他们的cuisine就是奶香浓郁、果味清甜的风格;而我们四川盆地,气候湿热,就需要花椒辣椒来祛湿开胃,这便造就了川菜的麻辣霸道。

所以,cuisine的第一个核心,是地域性风土。它是有身份认同的。

再进一步,cuisine是有“章法”的。它不是乱来的。

意大利cuisine,你看,万变不离其宗,就是那几样核心武器:优质的橄欖油、番茄、大蒜、罗勒、奶酪。他们的组合方式千变万化,但那个精神内核是不变的,追求的是食材本身最本真的、最阳光的味道。而法国cuisine,特别是高级的(Haute Cuisine),讲究的是酱汁(Sauce)的艺术。一种肉,可以搭配几十种不同的酱汁,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风貌。这就是他们的“法”。这套“法”,是无数代厨师传承、演变、创新总结出来的,是一套成体系的烹饪哲学

所以,cuisine的第二个核心,是一套成体系的方法论美学标准

最后,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,cuisine是有“格调”的。

这个词,天生就带了点“讲究”的意味在里面。你很少会听人说“快餐店的cuisine”或者“路边摊的cuisine”。不是说它们不好吃,而是cuisine这个词隐含了一种超越了“果腹”层面的追求。它关乎摆盘,关乎餐具,关乎环境,关乎一种体验的完整性。它是一种生活方式的体现。

说到这,你大概明白了。想用一个简单的中文词完美对应cuisine,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。因为我们当初创造词汇的时候,没有一个词是精准地为了包裹这一整套复杂的概念而生的。

那么,在实际应用中,我们到底该怎么办?

我的经验是,放弃寻找那个“唯一真神”,而是学会“看人下菜碟”。

如果是在一个很宏大、很文化性的语境里,比如谈论一个国家的饮食文化,我可能会选择美食文化。比如,“法国的美食文化博大精深”,这里的“美食文化”就很好地承载了cuisine背后那些历史、传统、哲学的厚重感。

如果是在介绍一个具体的、成体系的门类时,菜系或者料理都可以。比如“日本料理”就比“日本菜系”听起来更地道、更流行。料理(りょうり)这个词本就来自日语,带着一种东亚文化圈共通的精致感。而说到我们自己的,用“川菜系”、“粤菜系”则更显正统。

如果是在强调其艺术性和技巧性时,比如在美食评论或者厨艺比赛里,或许烹ō饪艺术是更贴切的表达。这突出了它“高级”的那一面。

但更多的时候,尤其是在口语里,最好的翻译,是“不翻译”。

或者说,是用一种更生活化的方式去“转译”。

别人问你,“What kind of cuisine do you like?”(你喜欢哪种cuisine?),你非要生硬地翻译成“你喜欢哪种菜肴/烹饪/菜系?”,听着就像个翻译软件。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怎么说?

“你喜欢吃哪国菜啊?”

“你偏爱什么口味?”

“你喜欢什么风格的菜?”

你看,我们用“哪国菜”“什么口味”“什么风格”,就把cuisine背后的地域、特色、体系这些潜台词给“翻译”出来了。这才是语言的生命力所在。它不是字与字的机械兑换,而是意思与意思的灵魂沟通。

所以,别再纠结于cuisine到底应该翻译成哪个词了。真正懂语言、懂美食的人,会知道这个词的妙处,恰恰在于它的“不可译”。每一次当你试图去翻译它的时候,你都被迫要停下来,重新思考食物在我们生活里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。

它不只是一盘菜肴,它是一场融合了烹饪技艺的表演,是一个菜系的文化宣言,它更是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,一种我们称之为生活的东西。

这种感觉,就像是你吃到了一口让你灵魂震颤的美味,你想跟朋友形容,却发现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。最后,你只能说:“你,自己去尝尝。”

Cuisine这个词,就是那个需要你自己去“尝”的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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