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问我desperate的中文翻译是什么?
这问题,真不是一个词就能打发的。你要是图省事,字典会告诉你,是“绝望的”。没错,这是它的核心,是那块最硬、最冰冷的内核。但只抓住这个词,你就错过了desperate这个词本身所携带的、几乎能溢出纸面的全部戏剧张力。
绝望,是什么感觉?是黑,是伸手不见五指,是连回声都懒得回应你的那种死寂。是安迪·杜佛兰在肖申克监狱里,独自面对无尽的刑期和体制的同化,那种希望被一点点磨掉的钝痛。当他说“Hope is a dangerous thing”,那里面就有绝望的影子。所以,当一个句子里的desperate,指向的是一种纯粹的、被动的、被剥夺了所有可能性的心境时,用“绝望的”没问题。比如,“a desperate situation”——一个绝望的处境。你被困住了,没辙了,这就是绝望。
但desperate这词儿,它骚动得很,远不止于此。
它还有一层更主动、更像汽油桶遇到火星子一样的意思:“不顾一切的”或者“孤注一掷的”。
这就有意思了。这不再是被动等死,而是濒死前的疯狂反扑。你想想看那个画面:一个赌徒,输到只剩下最后一个筹码,他喘着粗气,眼睛血红,汗珠从额头滚下来,他把那枚小小的、承载着全部身家的塑料片,猛地推向赌桌中央。那一刻,他就是desperate。他不顾一切了。赢,还是彻底完蛋,就在此一举。这种desperate,充满了动感、风险和一种悲壮的、近乎愚蠢的勇气。
所以,《绝望的主妇》为什么叫Desperate Housewives?她们仅仅是“绝望”吗?不,她们是在那光鲜亮丽的中产阶级郊区生活中,因为婚姻的空洞、秘密的折磨、欲望的无法满足,而开始做出各种不顾一切的、甚至有点疯狂举动的一群女人。她们去偷窃、去撒谎、去出轨、去掩盖谋杀……她们的行为,就是用“desperate”这个词驱动的。她们不是坐在那里哭泣,她们在行动,在挣扎,在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,或者,偶尔,越来越好。
这里的desperate,翻译成“拼命的”也特别传神。
这个“拼命”,带着一种原始的、动物性的求生欲。想象一下,一个人掉进流沙里,他会怎么做?他会拼命地抓挠身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,一根草,一块石头,哪怕明知没用。那种姿态,就是desperate。它不优雅,甚至很难看,充满了狼狈,但那股子求生的蛮力,让人动容。一个创业者,资金链断裂前夜,他给所有能想到的投资人打电话,发邮件,堵在人家公司门口。他就是在“desperate attempt”——一次拼命的尝试。他不是在绝望地等待破产,他是在不顾一切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。
所以你看,desperate这个词,它是一个完整的叙事链。
它始于一种渴望(longing/craving)。一种强烈的、几乎要把你烧穿的渴望。可能是对爱,对金钱,对成功,对自由,甚至,仅仅是对一杯水的渴望。当这种渴望无法被正常手段满足时,希望(hope)就开始变得稀薄。当希望稀薄到一定程度,绝望(despair)的阴影就开始笼罩。
然而,真正有趣的分野就在这里。
有的人,就此沉入绝望的深海。
而有的人,就在这绝望的边缘,被那仅存的一丝丝微弱的希望,或者说是不甘心,点燃了自己,变成了“desperate”的状态——那种孤注一掷、不顾一切的行动者。
这种状态下的desperate,有一种独特的味道。它混合了恐惧、疯狂、肾上腺素和一丝丝扭曲的乐观主义。就像电影里,主角在最后一秒剪断炸弹引线,你问他有把握吗?他没有。他只是desperate。他必须这么做,因为不做就是死。
我记得有一次,为了赶一趟关系到一场重要面试的火车,我在大雨里狂奔。手机没电了,叫不到车,离车站还有两公里。那一刻,我的感觉就是desperate。我不是“绝望”,我没有放弃。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跑,跑得肺都要炸了,浑身湿透,形象全无,只是拼命地、不顾一切地朝那个目标冲过去。那种时刻,人的所有文明外壳都被剥离了,只剩下最原始的动机。
所以,怎么翻译desperate?
你得看语境,看那个人,那个物,那个处境,到底是处于哪个阶段。
如果是一个眼神,“a desperate look”,那可能是“绝望的”眼神,也可能是“恳求的”、“拼命的”眼神,充满了想要抓住什么的强烈意图。
如果是一个举动,“a desperate move”,那一定是“孤注一掷的”险棋。
如果是对某样东西的需要,“desperate for water”,那就是“极度渴望得到水”,那种渴到喉咙冒烟的感觉,几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。
这个词,它不是一个平面的形容词,它是一个立体的、充满了内心戏的词。它描述的不是一种静态,而是一种临界点,一个从被动承受转向主动出击的转折点。它背后,是悬崖,是深渊,但它本身,是那纵身一跃的姿态。
下次再遇到desperate,别再轻易地只想到“绝望”了。试着去感受它背后那股子被逼到墙角后的狠劲儿,那份“老子跟你拼了”的决绝。那才是desperate这个词真正的灵魂。它包含了从最深的黑暗里,挤出的最后一丝人性或兽性的光亮——哪怕,那光亮,只是自焚的火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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